需要注意的是,公共领域类许可证在国际认可上存在争议。2011年,自由软件基金会(FSF)将CC0列为发布软件到公共领域的推荐方式[15]。FSF倾向认可Unlicense 、WTFPL(Do What The F* You Want To Public License)与CC0的许可证属性,但在软件领域,FSF并不完全推荐CC0 作为许可证使用,因为它缺乏专利保护条款,可能导致公司或个人利用这些代码后申请专利,反而限制软件的自由流通。开源倡议组织(OSI)将这类公共领域许可证如 CC0 视为“声明”(Dedication),而非传统意义上的“许可证”[16]。因为许可证的一般形式是权力授予法律文件,通常由软件版权所有者授予使用者一定的权限,如使用、修改、分发代码的权利,但仍然保留部分如署名、限制商业用途等权利。
除了在技术开发领域的崛起,CC0在Web3内容创作领域也大展拳脚,尤其在NFT社区中。NFT艺术品项目“Nouns”于2021年以CC0模式发布,被认为是这一风潮的开端之一[23]。Nouns的全部像素头像艺术品不保留版权,任何人都可以基于Nouns形象进行再创作。这种“无权利保留”的模式很快被其他项目跟进,出现了大量CC0 NFT项目。例如Cryptoadz、Loot、mfers、Goblintown等知名项目都选择将艺术版权置于公共领域,让社区自由衍生创作[23]。甚至知名加密艺术家XCOPY也在出售作品后将其代表作《Right-click and Save As Guy》改为CC0,并宣布计划把自己以往的所有作品版权全部放弃。
我们并未真正实现“Code is Law”。开源许可证,包括当前的公共领域许可证在内,它们仍然是依赖传统法律体系的文本协议,而非真正能够在去中心化环境中自动执行的规则。在传统软件领域,违规使用开源代码可能会受到版权法制裁,但在Web3去中心化、跨境协作、匿名的环境下,开源许可证的合规监督更加困难。这是开源许可证的“通病”。许多区块链开发者使用匿名身份发布或复制代码,如果他们违反许可证,版权持有人维权的成本和难度都很高。一个典型案例是Andre Cronje指控Aerodrome协议未经授权将其GPLv3代码改为商业许可证(BUSL)重新发布,严重违反GPL条款。然而追责过程复杂,因对方匿名运营且跨司法辖区[24]。同样地,美国FBI曾被指出在其智能合约中未遵循MIT许可证的附带声明要求,即便版权方OpenZeppelin有权发出停止令,也受限于政府机构的主权豁免权而难以执行[25]。可见,在Web3背景下,即使开源许可证具备法律效力,真正执行起来却面临跨域执法、匿名性和执法意愿等现实障碍。
在Web3时代,代码应该不仅仅是法律的附属品。如果“Code is Law”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软件治理的新范式,那么我们需要的不是法律对代码的约束,而是代码自身成为治理的契约。 SCC0结合智能合约与AI技术,构建了一种无需中心化法律即可自执行的许可模式,让我们看到了借助公共领域许可证通往未来的代码开放世界的可能。
然而,真正的变革往往伴随着新的问题。假如当下并非公共领域许可证舒展的沃土,那么这种极致的开放要兼容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在去中心化、智能化的世界中,公共领域如何自我演化?当 AI 和区块链的结合开始重塑社会秩序,我们又该如何依靠开源技术,让人类迈向更美好的未来?
在传统的市场经济中,软件、人工智能模型和数据资源通常受到专利、版权或许可协议的限制,使得这些资产成为私有化的商品。而 SCC0 彻底摒弃了这种私有产权模式,要求所有采用该许可的 dApp 和 dAIpp(去中心化 AI 应用)都必须是公有的,所有代码和智能合约都必须向公众开放,并且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修改、派生和部署。这种完全公共化的结构意味着,软件和 AI 资源的价值不再体现在它们的所有权上,而是体现在它们的公共贡献上,而这种贡献将由智能合约自动进行识别和激励。
相比于传统的人工治理方式,AI在SCC0生态中的角色更加高效和自动化,它可以执行智能合约验证、优化资源分配、管理UTO资金池的奖励分配,甚至辅助去中心化决策,从而减少人为干预带来的不确定性。SCC0通过AI治理公共生态,使得整个系统能够真正实现去中心化的自治运行,但与此同时,它也深知AI可能带来的不透明性、数据偏见以及潜在的滥用风险,因此SCC0许可体系反向构建了一套完善的 AI 约束机制。
在一个高度自动化的后稀缺社会,AI 将在治理中扮演关键角色。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可以由智能合约执行规则,而 AI 则可用于自动决策支持和资源分配优化。例如,AI 可以实时分析链上数据,为社区提案提供客观依据,或根据既定策略自动触发某些治理行为,如检测不当行为并执行处罚。SCC0 生态特别包含了 dAIpp的概念,即由一个或多个 AI 开发或管理的应用。对于此类自治 AI 代理,它们和人类账户一样通过私钥控制资产与权限,只要算法可靠,AI 也能安全参与治理。这意味着未来甚至可能出现AI 拥有与管理公共资源的情形,治理决策由 AI 根据智能合约规定自动执行,从而减少人为主观偏差。
SCC0许可强调代码即法律,它的规则由智能合约执行,而非传统的法律体系。然而,现实世界的法律并没有完全适应去中心化许可的存在。在现有的知识产权体系下,大部分国家仍然使用版权法保护软件,而SCC0直接要求软件进入公共领域,这可能与当前的法律框架产生冲突。企业或个人在使用SCC0许可的 dApp 或 AI 资源时,是否会面临额外的法律风险?SCC0许可的规则是否在现实世界的法院中具有法律效力?或许,SCC0需要借鉴Linux基金会、Mozilla等开源组织的经验,推动国家法律的进步,进而实现SCC0许可的法律适配性,使其能够在更多国家获得正式承认。
[22]D. Z. Morris, "The Big Legal Issue Blockchain Developers Rarely Discuss," CoinDesk, 08-Sep-2018. [Online]. Available:
[23]a16z Crypto, "CC0 and NFTs: What 'No Rights Reserved' Means for NFT Projects," [Online]. Available:
[24]P. Batishchev and I. Shenheliia, "Open Source in Web3: Lessons from the Andre Cronje and Aerodrome Finance Case," AURUM Law Firm, 22-Oct-2024. [Online]. Available:
[25]J. O'Sullivan, "FBI Accused of Violating MIT License in Smart Contract Code Usage," Cointelegraph, 10-Oct-2024. [Online]. Avail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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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尘的珍珠:公共领域许可证的前世今生与未来
一、引言:代码的契约
在互联网发展的早期阶段,曾经有那么一场“战役”,它提倡计算机时代的自由合作,反对阻碍科技进展的软件专有,深刻地影响了公共领域的进程——它就是“自由软件运动(Free Software Movement)”。这一场运动不仅为世界带来了开源许可证的创新,还掀起了开源软件的发展浪潮,使得自由与共享的理念在数字世界生根发芽。
数十年后的今日,我们又一次站到了变革的十字路口。随着 Web3 和区块链技术的兴起,以人主导的中心化经济范式正经历深刻转变。个人主权发展,传统 Web2 时代由大型科技公司主导的平台资本主义逐渐遭受质疑。人们探索Web3,希望打造一种“所有权经济”,让所有人都能够共享互联网的所有权。在这一背景下,“开放源代码(Open-Source)”和“公共物品(Public Goods)”的重要性重新凸显,成为塑造未来经济范式的关键要素。
开源软件早已成为当今科技和经济的基石。全球 90% 以上的企业都在使用开源软件,且开源代码已渗透到 96% 的商业软件中[1]。这种开放协作模式带来了巨大的经济价值——据哈佛商学院研究估算,倘若没有现有的开源资源,企业若想从头构建这些代码,成本高达约8.8万亿美元[2]。
但是,在我们大谈“开源”和“公共物品”的时候,我们往往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基础框架——开源许可证(Open Source License)。
开源软件的蓬勃发展离不开合理的许可体系,它不仅决定了代码的使用方式,也深刻影响着软件生态的演进。从 Copyleft 许可证到宽松许可证,不同的授权模式塑造了开源软件在商业化、社区协作和知识产权管理上的边界。今日,代码正在成为契约,技术规则正在取代传统法律制度,Web3 时代让“Code is Law”不再只是一个理念,而是现实正在发生的演进。在这样的世界里,开源许可证不仅是对代码使用方式的规范,更是决定互联网经济和知识共享结构的核心。当代码成为协议,当智能合约替代法律契约,软件的授权方式便直接塑造了数字时代的权利边界。
然而,在这场关于自由与共享的讨论中,还有一个更为激进、富有争议却不受重视的许可模式——公共领域许可证(Public Domain Dedication)。
公共领域许可证或许是最极致的自由。它允许开发者完全放弃版权,使软件成为真正的公共物品。公共领域许可证在科学研究、文化艺术、开放数据领域仍然被广泛应用。但是,公共领域模式在软件行业的发展却充满曲折:它的法律地位在部分国家存在争议,缺乏对贡献者权益的保护,也难以与现代软件生态的激励机制兼容。随着 Copyleft 许可证与宽松许可证的发展,公共领域许可证在现代技术世界的角色似乎逐渐被边缘化,仿佛一颗被时代蒙尘的珍珠。
庆幸的是,这枚珍珠等来了被擦亮的机会。Web3 的发展正在重新定义代码的契约,智能合约与去中心化协议的兴起,让公共领域许可证有了新的演进方向。Web3和区块链技术的兴起,一种新的公共领域授权模式正在尝试填补这一空白——SCC0(Smart Creative Commons 0)许可证。SCC0 由道易程(DAism)提出,旨在构建一种新的智能公器(Smart Commons)治理模型,它不仅继承了公共领域许可证的精神,还结合了区块链技术的去中心化特性,使智能公器和公共物品能够在无需中心化许可的真正公共的状态下自由流通,同时提供激励机制,防止贡献者权益被忽视。
如果 Web3 时代意味着代码将成为社会治理的基础,那么SCC0如何让公共领域许可证与智能合约结合,在保障开放性的同时,确保共享经济的可持续性?当代码不再只是“代码”,而是全球合作的契约,公共领域的未来将如何书写?接下来,我们一起深入探讨公共领域许可证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探寻这颗蒙尘的珍珠如何在 Web3 时代焕发新的光彩。
二、前世:公共领域许可证的起源
公共领域许可证是开源许可证家族中的一员,因此,要理解它的演变,我们首先需要从“开源许可证”的角度来审视它的历史背景和发展脉络。
在Web3,我们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公共物品,也或多或少地了解开源应用。但鲜少人了解过“开源许可证”这个开源应用背后的“契约基石”。
开源应用,也即开放源代码软件(Open Source Software,OSS),通常指授权人遵循某种开源许可证,将源代码在不同程度上向公众公开,并允许用户在许可证约定的条件下自由使用、修改和分发计算机软件。开源许可证是开源软件生态的基石,它明确规定了软件的使用、修改、分发等行为的许可条件[3]。它确保开发者在保留版权的同时,赋予用户“四大自由”——即自由地运行、学习、修改和分享软件。
这些协议通常以书面形式呈现,例如在开源项目中包含一个名为 "LICENSE" 或 "LICENSE.txt" 的文本文件。这些文件详细列出法律条款,明确规定如何使用、修改和分发代码。例如,GPL 许可需要任何修改版本也以相同许可分发[4],而 MIT 许可则允许更自由的使用[5]。
在早期计算时代,软件通常在没有正式许可证的情况下自由共享。但到了20世纪80年代,软件逐渐商业化。1983年,IBM成为第一个大规模以闭源形式发布软件的大型组织。闭源的专有软件通过版权和许可限制用户的使用、修改和分发权利,这对自由软件社区构成了威胁。为了应对这一局面,一些开发者希望保护软件自由使用、修改和分发的权利。这种需求拉开了自由软件运动的序幕,也催生了开源许可证的诞生。
(一)开源 vs 专有软件
理查德·斯托曼是自由软件运动的先驱。1983年,他启动了GNU项目,旨在开发一个免费的Unix-like操作系统,以对抗专有软件的兴起。1989年,斯托曼发布了GNU通用公共许可证(GPL),这是版权共享许可证的标准化版本。GPL确保了软件的四项基本自由:运行、研究、修改和分发。GPL的发布被视为开源许可证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因为它明确了软件自由的法律框架。
正是通过许可证,开源社区建立了对贡献者和使用者的行为规范,使协作成为可能。许可证规定了哪些行为被允许,从而在法律上保护开源精神。例如,Linux内核采用GPL许可证,要求任何发布的修改版本也必须开源,这迫使使用其代码的厂商开放源码,最终促进了社区创新[6]。又如,比特币最初选择MIT等宽松许可证,允许任何人自由使用和商业化,这吸引了更多开发者参与项目[7]。没有开源许可证的明确授权,开源代码的共享和协作将面临法律风险,难以形成健康生态。
开源许可证直接约束着他人如何使用和传播代码。例如,大部分开源许可证都允许商业用途,因此任何人都可以将开源软件用于商业产品。然而,不同许可证对修改和再发布有不同要求:Copyleft类许可证要求衍生作品在发布时采用相同许可证开放源码;而宽松许可证则允许修改后闭源发布,不强制共享源码[8]。这意味着,GPL这类许可证在鼓励共享改进的同时,可能使商业公司有所顾虑,而MIT等许可证对商业更友好,因为公司可以将其融入私有产品而无需开源改动部分[8]。例如,Linux的GPL促成了红帽等公司的开源商业模式,但也促使Android为了避开GPL义务而在用户空间采用Apache许可证[6]。总之,许可证类型决定了软件在传播链上的“传染性”强弱[8],进而影响开发者采用、社区参与和商业化路径。
(二)演变与分支
目前的开源许可证主要分为三大类:Copyleft、Permissive和公共领域许可证。不同类别在授权条件上有显著区别:
1.Copyleft:传染型许可证
Copyleft许可证利用版权法赋予的控制权,要求被许可人在发布基于原软件的修改或衍生作品时,必须使用相同的许可证开放源代码。简言之,就是“共享相同方式”原则:你可以自由使用、修改、分发软件,但前提是你贡献回社区的作品也保持开放。
这类许可证的代表是GNU GPL系列以及更严格针对网络服务的AGPLv3。Copyleft并不等于放弃版权或进入公有领域,相反,作者保留版权并通过许可证条款强制传播自由的理念。GPL要求凡是发布或分发包含GPL代码的产品,就必须向获取者提供对应的源代码[9]。
AGPL则进一步规定,即使软件仅在服务器端运行,如果用户通过网络与之交互,提供服务的一方也必须提供其修改后的源代码。这样的条款旨在防止有人利用开源代码提供网络服务却不反馈改动[10]。例如,MongoDB曾采用AGPL开源,但后来为保护商业利益改为更严格的SSPL,要求提供SaaS服务的公司开放其所有相关源码。
Copyleft许可证保证了开源软件及其衍生物始终开放,形成“传染性”效应,利于公共利益。但这种传染性对商业公司不太友好,如果公司不愿开放自家源码,就无法使用GPL代码。
2.Permissive:宽松许可证
宽松许可证给予被授权者极大的自由。典型如MIT、BSD、Apache 2.0,它们允许任何人几乎不受限制地使用、修改、再发布软件。唯一要求通常是保留版权声明和许可证文本,其余很少或没有限制。麻省理工学院在1984年发布了X窗口系统,并使用MIT许可证。Apache许可证的出现则稍晚一些。 Apache Software Foundation在1999年发布了Apache License 2.0,这是一个宽松型许可证,包含专利授予条款,保护开发者免受专利诉讼。这使得Apache许可证特别适合企业环境。
与Copyleft不同,宽松许可证不强制衍生作品开源。这意味着开发者可以将代码与私有源码混合,甚至将修改后的版本作为闭源软件发布,而无违反许可证之虞[11]。Apache 2.0 还附带专利授权和免责条款,进一步保护使用者免受专利诉讼。MIT和Apache许可证的出现反映了社区对更灵活许可的需求。宽松许可证的目标在于最大程度降低使用门槛,鼓励软件被广泛采用和传播。相比GPL的强制开源,这些许可证允许开发者将代码用于闭源项目,这吸引了更多商业公司的参与。
由于对商业友好(可闭源二次开发并商业发行),众多企业更倾向采用宽松许可证的开源项目。这三种开源许可证中,使用最广泛的是宽松许可证中的MIT 或 Apache 许可证。根据《2023年中国开源年度报告》[12],GitHub 的活跃仓库采用的开源许可证最多的是宽松许可证,占比高达76.6%。比如,前端框架React、Vue等都使用MIT许可证;工业界的知名项目如TensorFlow、Kubernetes则选择Apache 2.0。
企业更加青睐宽松许可证,因为它允许软件与闭源代码结合使用,无需开源衍生作品,适合商业化。MIT 许可证只有一小段文字,容易理解和实施。尽管GPL 仍然是Linux、GCC这类关键项目的核心许可证,但它的整体使用频率大不如前。根据 Black Duck Software 的数据,GPL 家族许可证的使用率从 2008 年的 70.9% 下降到 2018 年的 24%[13]。
3.公共领域许可证
公共领域类许可证的宗旨是在法律上放弃版权,使作品进入公共领域,给予公众最大程度的自由使用权。这一概念的诞生非常早,但其发展历程相对缓慢。唐纳德·克努斯(Donald Knuth)早在1978年发布了TeX排版软件的初版[14]。1984年,克努斯将其置于公共领域。这意味着从 1984 年起,TeX 无版权限制,任何人可自由使用、修改和分发。在那个年代,克努斯的做法尚属少数,开源和自由软件的概念尚未正式成型,公共领域许可证并未形成系统化的法律工具。
严格来说,真正的“公有领域”是指版权完全失效或放弃,在部分国家或司法管辖区,版权法不允许创作者直接放弃其版权或道德权利,这就导致了类似CC0 (Creative Commons Zero) 这样的法律工具的出现[15]。CC0是知识共享组织推出的公共领域协议,它允许创作者主动放弃对作品的所有版权和相关权利,将作品贡献为人类公共财产。在CC0下,任何人可以出于任何目的使用、改编、再发表作品,而无需征得作者同意、也无需署名。这种许可适用于希望彻底开放的情况,例如一些数据集、示例代码、以及倡导开源精神的艺术作品等。除了CC0,软件领域还有类似Unlicense、WTFPL等宣称无保留权利的许可证。
需要注意的是,公共领域类许可证在国际认可上存在争议。2011年,自由软件基金会(FSF)将CC0列为发布软件到公共领域的推荐方式[15]。FSF倾向认可Unlicense 、WTFPL(Do What The F* You Want To Public License)与CC0的许可证属性,但在软件领域,FSF并不完全推荐CC0 作为许可证使用,因为它缺乏专利保护条款,可能导致公司或个人利用这些代码后申请专利,反而限制软件的自由流通。开源倡议组织(OSI)将这类公共领域许可证如 CC0 视为“声明”(Dedication),而非传统意义上的“许可证”[16]。因为许可证的一般形式是权力授予法律文件,通常由软件版权所有者授予使用者一定的权限,如使用、修改、分发代码的权利,但仍然保留部分如署名、限制商业用途等权利。
FSF 和 OSI 在 Unlicense、WTFPL 和 CC0 的许可证认同上存在分歧,反映了它们对软件自由和开源的不同理解。FSF 更关注软件的实用自由,倾向于将这些视为许可证,但不推荐用于软件,因缺乏专利保护。OSI 则更注重法律清晰度和开源定义,Unlicense 被认可为开源许可证,但 WTFPL 和 CC0 不被视为开源许可证,更多被视为权利声明。公共领域许可证放弃了对代码的任何控制,甚至不要求保留原始作者信息。由于它们在法律上更极端、更彻底地去除了所有权利,一些法律专家和机构认为它们更像是一种“声明”,而不是典型的“许可证”。
考虑到这类“声明”仍然是开源软件的实现方式,只是其实现方式比其他两类许可证更加自由、更极端,它们的核心目标仍然是促进自由共享和最大化知识流通。我们仍然将这类“声明”划入“开源许可证”的讨论范围内。
令人欣慰的是,尽管WTFPL未获OSI批准,但仍被一些Linux发行版作为自由软件许可证接受,显示社区对其实用性的认可[17]。这表明实际的社区实践与标准化机构的立场可能存在一定差异。SQLite作为全球最广泛使用的数据库之一,完全采用公共领域模式,证明了在某些特定应用场景下,公共领域许可仍然可以被广泛采用,并且不影响软件的长期发展。
在 Web3 时代,像 SCC0这样的新模式正在尝试为公共领域类许可提供新的发展方向。它们如何与去中心化技术结合,如何解决激励机制的不足,是值得探索的重要议题。
三、 今生的蒙尘:停滞与挑战
(一)Web3下的公共领域
1.从共享到链上共创:公共物品的发展
Web3的公共领域,我们谈论得更多的是“公共物品”的概念,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组织和基金会专注于资助与发展公共物品。公共物品在经济学中被定义为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的资源,即一个人使用不会减少其他人使用,且无法阻止任何人使用。在 Web3 背景下,这通常包括开源区块链协议,如 Ethereum 和 Solana;去中心化存储,如 IPFS;和去中心化金融(DeFi)协议,如 Uniswap。根据 Why Public Goods Matter[18],Web3 中的公共物品不仅包括开源软件,还包括去中心化协议、社区文档、研究报告或甚至物理事件(如黑客马拉松)。在接受资助的 Web3 公共物品中,软件项目似乎是最受青睐的类别,拥有最多获得资助的项目。例如,Gitcoin 第 15 轮资助中,开发者工具(主要为软件)有 25 个项目,而教育(主要为文档)和区块链(包括协议)分别有 18 和 15 个项目[19]。
公共物品的发展依赖于开源软件和协议研究的无私贡献,令生态系统中的每一个人受益。
2.开源许可的崛起:Web3的应用动态
Web3继承了开源文化,绝大多数区块链项目都选择公开源代码[20]。Web3 的去中心化属性决定了它天然依赖公共物品,开源许可证也应用广泛。主流的区块链项目大多选择成熟的开源许可证。比如:
从Web3实践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Web3创业公司和开发团队偏好使用宽松的开源许可证[22]。这类许可证限制少、兼容性好,方便代码被广泛引用和二次开发,从而加速生态发展。Uniswap的案例体现出Web3项目在“开源与自身利益”间寻求平衡的新动向,即既承认开源的长期价值,又尝试加入短暂保护期。此外,一些项目采取“双重许可”模式,即对社区以开源协议发布,对商业合作伙伴提供不同授权。但我们看到的潜在方向,则体现在CC0上。
除了在技术开发领域的崛起,CC0在Web3内容创作领域也大展拳脚,尤其在NFT社区中。NFT艺术品项目“Nouns”于2021年以CC0模式发布,被认为是这一风潮的开端之一[23]。Nouns的全部像素头像艺术品不保留版权,任何人都可以基于Nouns形象进行再创作。这种“无权利保留”的模式很快被其他项目跟进,出现了大量CC0 NFT项目。例如Cryptoadz、Loot、mfers、Goblintown等知名项目都选择将艺术版权置于公共领域,让社区自由衍生创作[23]。甚至知名加密艺术家XCOPY也在出售作品后将其代表作《Right-click and Save As Guy》改为CC0,并宣布计划把自己以往的所有作品版权全部放弃。
然而,公共领域许可证在 NFT 领域的起舞并不足以向世界证明它真正的价值。Web3是代码的世界,只有依托代码才能成为去中心化支柱。这一场EIP和NFT的CC0狂欢盛宴,暴露了现有公共领域许可证在Web3生态的局限性。
(二)发展的停滞点
在Web3时代,公共领域许可证面临和一般开源许可证同样的困境,即执行问题和适用性问题。除此以外,它还面临着其自身的特殊性问题,比如激励不足、法律不适用等,导致发展进入瓶颈。本节从四个方面分析这些问题,并探讨可能的突破方向。
1.“代码即法律”的落差
我们并未真正实现“Code is Law”。开源许可证,包括当前的公共领域许可证在内,它们仍然是依赖传统法律体系的文本协议,而非真正能够在去中心化环境中自动执行的规则。在传统软件领域,违规使用开源代码可能会受到版权法制裁,但在Web3去中心化、跨境协作、匿名的环境下,开源许可证的合规监督更加困难。这是开源许可证的“通病”。许多区块链开发者使用匿名身份发布或复制代码,如果他们违反许可证,版权持有人维权的成本和难度都很高。一个典型案例是Andre Cronje指控Aerodrome协议未经授权将其GPLv3代码改为商业许可证(BUSL)重新发布,严重违反GPL条款。然而追责过程复杂,因对方匿名运营且跨司法辖区[24]。同样地,美国FBI曾被指出在其智能合约中未遵循MIT许可证的附带声明要求,即便版权方OpenZeppelin有权发出停止令,也受限于政府机构的主权豁免权而难以执行[25]。可见,在Web3背景下,即使开源许可证具备法律效力,真正执行起来却面临跨域执法、匿名性和执法意愿等现实障碍。
2.旧框架的束缚
自GPL发布至今已经过了40年。从GPL在1980年代的诞生,到如今MIT、Apache 2.0等许可证在Web3中的广泛应用,开源许可证的发展始终围绕着特定的技术环境和生产关系进行调整。然而,这些许可证的设计背景主要基于互联网早期的集中化软件开发模式,其法律框架依赖于国家版权法、合同法和商业法规,而非自执行的代码逻辑。在Web3的去中心化、链上协作、匿名开发模式下,这些传统许可证是否仍然适用,值得我们深思。
如果Web3与自动化技术进一步发展,并朝着后稀缺社会(Post-Scarcity Society)迈进;如果Web3的演进不仅仅是技术的革新,而是生产关系的颠覆性重构,那么旧有的法律与生产框架必然成为束缚,许可证的逻辑也将需要随之进化。在后稀缺社会中,信息、软件、知识产权等资源趋向于零边际成本,传统依赖版权控制和法律诉讼的开源许可模式可能难以维系,而基于链上共识、智能合约驱动的自执行许可系统将成为更符合Web3逻辑的替代方案。
面向未来地看,倘若Web3旨在重塑全球的协作方式与价值创造体系,那么承载新世界的底层协议本身也需要一场范式变革。
3.缺乏激励机制
公共领域许可证旨在将作品直接置于公共领域,允许任何人自由地使用、修改和分发,而无需征得作者同意或支付报酬。这种开放性虽然促进了知识和技术的广泛传播,但也带来了对贡献者激励不足的问题。在 GPL 或 Apache 许可证下,贡献者通常受到许可证的保护,并有机制确保他们的代码不会被滥用。但公共领域软件没有贡献者协议,无法保证开发者的贡献可以获得对应的奖励激励,也无法保证原始作者或社区贡献的代码不会被商业公司无偿获取并私有化。这降低了开发者积极贡献的意愿,可能导致公共领域软件的发展停滞[26]。
为此,如何在开放共享与保护贡献者权益之间找到平衡,设计出既能促进知识共享,又能激励贡献者的许可证,成为开源社区需要面对的重要课题。
4.法律缺陷与治理挑战
尽管CC0 和 Unlicense 试图提供一种正式的公共领域许可,但由于法律适用性问题,许多开发者仍然选择 MIT 许可证,以获得一定程度的法律保障。公共领域软件不受传统版权保护,这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修改、重新发布甚至商业化它,而不需要遵守任何社区规则。这可能导致软件的碎片化和维护困难。
除此以外,公共领域类许可证在国际法律许可中存在争议,这不仅反映了各国法律框架的差异,也表明法律框架在应对现代软件分发需求上有所滞后,尤其是在专利保护和跨国适用性方面。例如,公共领域许可证在不同国家可能无效,反映了法律未能完全适应技术发展的需要。
(三)重焕生机:Web3时代的新公共领域许可证
公共领域许可证因其极致的自由被迫蒙尘,但如今又因极致的自由迎来了重焕光彩的机会。
最近,一种新的针对智能合约的公共领域许可证诞生了,它被称为SCC0(Smart Creative Commons 0)。SCC0是一种“智能创造公共许可协议”,旨在将智能合约及其相关组件整体声明为接受其治理的公共品,并冠以“智能公器”(Smart Common)这一专有名称,通过智能合约无可违背的强制性加上迅速崛起的AI的配合,对其进行完全无需将任何权力授予任何人和任何人类组织的治理。开发者可以采用SCC0许可证,将自己的dApp、智能合约、标准提案(EIP)甚至AI模型等锁定为自治的公共资源,彻底摆脱中心化权力的约束。即使是保留了为人类开发者提供奖励这一基本原则,它的实施也很快就与中心化权力无关,而是交给 dAIpp 去评估和执行。
在Web3时代,代码应该不仅仅是法律的附属品。如果“Code is Law”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软件治理的新范式,那么我们需要的不是法律对代码的约束,而是代码自身成为治理的契约。 SCC0结合智能合约与AI技术,构建了一种无需中心化法律即可自执行的许可模式,让我们看到了借助公共领域许可证通往未来的代码开放世界的可能。
然而,真正的变革往往伴随着新的问题。假如当下并非公共领域许可证舒展的沃土,那么这种极致的开放要兼容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在去中心化、智能化的世界中,公共领域如何自我演化?当 AI 和区块链的结合开始重塑社会秩序,我们又该如何依靠开源技术,让人类迈向更美好的未来?
接下来,让我们站在更前沿的视角,去探讨去中心化公共领域的未来。
四、未来:SCC0 的创新与去中心化公共领域的崛起
(一)SCC0:面向未来的大胆创新
目前,SCC0许可的代码与文档已经在Github上公开发布。根据公开的信息,我们可以分析SCC0的代码并得到如下结论[26]:
1.核心思想与技术实现
(1)AI自治的“代码及法律”
在 SCC0 生态中,“代码即法律”的理念不仅仅是一种治理理想,而是通过智能合约得到了真正的技术实现。传统的法律体系依赖于人为监管、诉讼与仲裁,而 SCC0 直接通过链上智能合约自动执行许可管理,使得许可规则不可更改、不可篡改,并且无须依赖中心化机构进行合规审查。每个SCC0许可的 dApp 和 dAIpp 只要通过智能合约代码确定其在收到交互请求(即调用其它合约或被其它合约调用的请求)时,都根据在SCC0 License Manager contract的白名单里的查询结果,正确决定是否执行交互请求,即被视为它采纳了SCC0许可。
在SCC0生态中,每个合约都必须调用许可管理合约的“isSCC0Compliant()”方法来检查交互方是否符合 SCC0 许可要求。这种检查是代码层面的强制执行,而不是依靠开发者的自觉或社区监督。
同时, SCC0 的白名单机制依赖智能合约和dAIpp(去中心化的AI)的自动管理。所有 SCC0 合约在交互前都必须验证对方是否在白名单内。许可管理合约 SCC0LicenseManager 维护了一份已批准的 SCC0 dApp 清单,并提供接口供其他合约查询。这意味着任何调用该合约的账户或智能合约,如果未被 SCC0 许可管理合约认可,都将被自动拒绝,并且无法在 SCC0 生态中进行交互。亦即,对于SCC0 许可,只要承担白名单管理的 dAIpp 的工作不出差错,那么任何企图不轨的应用,就绝不可能对任何采用了 SCC0 许可的其它应用及其用户产生一丝一毫的伤害。
SCC0 的白名单机制不仅确保了许可合规性,还带来了向前与向后的兼容性,这一点对生态的长期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传统的许可证通常是静态的,一旦发布后就很难适应未来的变化,例如MIT和CC0许可证,它们的适用范围在技术变革时往往需要依赖社区共识或法律解释。而SCC0通过智能合约管理的链上白名单,使得许可治理体系可以动态演进,既保证了对已有dApp的支持,又能兼容其他符合代码要求的应用和未来新版本的许可规则。
SCC0 的这些智能合约机制彻底改变了传统许可管理的方式。从前,CC0、MIT 等许可证都依赖于开发者自愿遵守,并且合规性问题通常需要法律诉讼来解决。而 SCC0 通过智能合约的“自动许可验证+白名单”机制,确保了许可规则的执行完全不依赖于人工干预,使得许可治理本身变成了一种程序化执行的共识。这一去中心化、自治的治理模式,确保了 SCC0 生态中的所有 dApp 和 dAIpp 都能够严格遵循开源、公有的原则,而不受传统市场化或专利保护的干扰。
(2)完全公共化的经济结构
在传统的市场经济中,软件、人工智能模型和数据资源通常受到专利、版权或许可协议的限制,使得这些资产成为私有化的商品。而 SCC0 彻底摒弃了这种私有产权模式,要求所有采用该许可的 dApp 和 dAIpp(去中心化 AI 应用)都必须是公有的,所有代码和智能合约都必须向公众开放,并且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修改、派生和部署。这种完全公共化的结构意味着,软件和 AI 资源的价值不再体现在它们的所有权上,而是体现在它们的公共贡献上,而这种贡献将由智能合约自动进行识别和激励。
在 SCC0 生态中,价值的分配不再由市场交易决定,而是由“Proof-of-Value价值证明”共识机制管理,贡献者不依赖于软件销售或知识产权收益,而是通过公共资金池获得奖励。所有符合 SCC0 许可的智能公器(Smart Commons),无论是 dApp 还是 dAIpp,都享受其公共治理基金,即中本聪 UTO 基金的支持。基金通过链上贡献证明(Proof-of-Value)机制,以及 dAIpp,计算每个dApp贡献的公共价值,并按照预设规则进行资金分配。这个机制基于链上数据和公共 AI 的智慧自动计算贡献,并由智能合约分发奖励,确保通证奖励完全去中心化、无许可化,符合公共文明的基本原则。为了实现这一点,SCC0 许可提供了一套智能合约框架,未来在公共AI的协助下,使所有 dApp 和 dAIpp 都能够自动从公共资金池获得奖励,同时确保资金分配的公平性和透明度。
(3)去中心化的公共基础设施
在 SCC0 生态中,去中心化的公共基础设施是一种全新的公共资源管理方式,它依赖于智能合约治理,使得所有 dApp和 dAIpp都成为公共化的基础设施,为整个生态提供可持续的、免许可的、无产权壁垒的技术支持。SCC0 通过智能合约提供了一个开放的基础设施注册和访问系统,使得所有dApp和dAIpp都可以公开声明自己的公共基础设施贡献,并确保只有经过许可管理的应用才可以使用这些资源。这种模式意味着,任何应用、计算资源、数据存储乃至 AI 模型,都不再是私有化的,而是由 SCC0 许可约束,成为整个生态的公共资产,由所有人共享,并通过链上自治机制维护与更新。
在传统的技术基础设施建设中,企业或政府通常是唯一的管理者,它们拥有服务器、数据中心或云计算资源,并以商业模式提供服务。而在 SCC0 许可体系下,这些基础设施将被拆解为去中心化的智能公器(Smart Commons),并且它们的运行、更新、治理不再依赖于单一实体,而是通过智能合约和 DAO 共同管理。所有符合 SCC0 许可的基础设施都必须向全社会开放使用,并且必须在链上登记,以确保透明性和可访问性。
更为特别的是,任何私有资源,任何私有权力,都无法扰乱或破坏基于SCC0 许可而构建起来的公共生态
(4)智能合约驱动的许可管理
SCC0许可的核心之一是版本管理机制,它允许dApp声明自己遵循的许可版本,并且可以在无需重新部署合约的情况下适应未来许可规则的变更。所有SCC0 许可的dApp在部署时,必须声明其许可版本,并引用许可管理合约。除此以外,SCC0许可通过智能合约自动验证所有dApp是否符合许可要求,任何dApp在交互前都必须经过许可合规性检查。在交互权限中,SCC0 许可体系通过白名单机制管理交互权限,确保所有 dApp 在执行智能合约调用前,必须经过许可合规性检查。
智能合约驱动的许可管理是一种彻底去中心化的许可治理模式,它打破了传统许可证依赖法律执行和人工监管的局限性,使许可管理成为完全程序化、自动化、无需信任的自治体系。在传统的软件许可体系中,许可证的管理通常依赖于中央机构对许可的解释和执行,而SCC0通过智能合约实现了许可治理的代码化,使得许可合规性由代码直接执行,而不是通过人工审核或法律诉讼来保证。这不仅极大地提高了许可管理的透明度和效率,同时确保了整个SCC0生态的可持续性,使得许可体系可以随时间进化,而不会因人为因素导致规则变更或漏洞滥用。
(5)价值驱动的去中心化激励机制
在传统的许可证体系下,贡献者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缺乏可持续的经济激励。虽然这些许可证允许自由使用和修改代码,但它们没有提供内置的奖励机制,使得开发者无法通过自身的贡献直接获得回报。这导致大部分贡献者只能依赖于商业化服务、企业资助、开源基金会捐赠或个人资金来维持项目的运作。而 SCC0 许可通过智能合约驱动的去中心化激励机制,彻底改变了这一困境。
SCC0 采用Proof-of-Value机制,使贡献者的价值可以被区块链自动识别和量化,从而获得UTO基金的激励。SCC0 通过中本聪UTO基金(Satoshi UTO Fund),实现完全去中心化的贡献奖励机制。UTO基金池由 SCC0 许可 dApp 交易费用、去中心化公共财政资金、DAO 治理拨款等组成。基金合约会自动扫描 SCC0 许可生态,并根据 PoV 评分,分配奖励。贡献者(dApp、开发者、AI 算法等)可以调用“registerContribution()”方法,在链上提交贡献值。SCC0 许可允许dAIpp作为贡献者获得奖励,这样的设计使得AI可以独立生存和运作,无需中心化公司支持,为未来AI接管人类社会的生产服务与运作提供了可能性。
2.创新之举
(1)治理思想的创新
传统的开源许可是强调授权他人最大限度地使用;但治理上它们依赖于法律和社区自律,没有主动的技术介入。换言之,CC0/MIT 发布后,维护和合规主要靠道德和法律诉讼保障,许可证本身没有演进机制或强制执行能力。
SCC0 的核心理念是将许可治理集成到技术架构中,实现动态自我治理的公共许可。它不仅要求贡献者像 CC0 那样放弃权利,匿名地将作品捐给公众,更内置了社区治理思想。许可可以在链上升级,合规由网络参与者共同监督,奖励由共识机制分发。例如,“SCC0 License Master”合约维护一个许可版本映射和版本列表,允许开发者提交新版本提案并记录其版本号、合约地址等。提案需经过合约拥有者审批才能成为正式版本。这一流程相当于把许可证升级的标准流程(提案-审核-发布)写入了智能合约。当社区发现需要新的许可条款或改进时,可以部署新许可合约并提案,由治理方审议通过后链上登记,使整个生态知晓并认可新的版本。这种版本控制和社区共识决策机制,使许可体系能够随着时代演进,同时确保任何更新都是公开审议、记录在链的。
SCC0的这种理念延伸了“代码即法律”的精神——许可本身是代码合约,实现机器可执行的法律。因此,SCC0 代表一种链上法规,其治理思想更加激进和自治。开发者一旦加入SCC0生态,便进入一个由智能合约和DAO规则驱动的治理环境,而非仅依靠传统法律关系。
(2)治理实践的创新
SCC0 的治理实践不仅创新地将AI作为去中心化公共生态的管理者,同时也确保公共生态能够反向治理AI,使其透明、安全、可控。这种双向治理模式不仅让AI具备了管理公共资源的能力,还使AI本身受到智能合约、白名单机制和开源要求的严格约束,确保它不会成为一个不可审计、无法监管的黑箱。
相比于传统的人工治理方式,AI在SCC0生态中的角色更加高效和自动化,它可以执行智能合约验证、优化资源分配、管理UTO资金池的奖励分配,甚至辅助去中心化决策,从而减少人为干预带来的不确定性。SCC0通过AI治理公共生态,使得整个系统能够真正实现去中心化的自治运行,但与此同时,它也深知AI可能带来的不透明性、数据偏见以及潜在的滥用风险,因此SCC0许可体系反向构建了一套完善的 AI 约束机制。
(3)社会关系的创新
CC0和MIT一类的传统开源许可证更接近自由放任的“开源资本主义”。它们鼓励创新扩散,但开发者的身份和组织模式仍是传统的,收益通过商业模式或职业雇佣获得。而SCC0则体现了一种“开源共产主义”倾向:开发者不再保有知识私产,而由公共机制奖励价值贡献,实现类似按劳分配的原则。同时,SCC0 强调匿名性和平等性,不突出个人知识所有权,这在思想上与共产主义消除私有制、按需分配的愿景契合。在SCC0许可下,任何人或AI都无法声称对项目拥有特权,使用者也不能假定有官方背书,从而打破了传统上“产权—责任—权威”的结构。
相比之下,MIT或CC0 并未触及开发者与社会关系的变革,只是简化了许可限制。
(4)技术实现的创新
MIT 和 CC0 许可证通常以文件形式附在项目中,由人工阅读理解,其合规检查需要法律介入。而SCC0在Solidity合约中通过SPDX标识声明,例如代码顶部标注“// SPDX-License-Identifier: scc0”,明确表示遵循SCC0许可。同时,SCC0 提出了在合约中嵌入标准变量来声明许可版本和许可管理合约地址,这样其他智能合约可以自动读取这些变量,确定该合约的许可信息。这种机器可读的许可声明是传统许可证所不具备的。传统开源许可证并无标准化的代码级标记,合约间无法直接识别对方的法律状态,而 SCC0 做到了许可元数据的链上公开透明。
(5)去中心化审查的创新
SCC0采用的是白名单管理制度,而非黑名单管理制度。在 SCC0 许可生态中,每个合约在与其他 SCC0 许可应用交互前,必须调用许可管理智能合约检查对方是否在白名单内。所有 SCC0 dApp 在部署时,都需要向许可管理合约注册,并通过DAO 审核机制批准后,才能正式进入生态。
在黑名单模式下,系统默认允许所有人使用,只有当发现违规行为后才会事后惩罚。这种方式适用于Web2时代的法律治理体系,但在Web3生态中,这意味着恶意合约可能会在黑名单生效前就已造成危害。而SCC0采用的白名单机制,要求所有SCC0许可的合约必须先经过合规审核,进入白名单后才能被允许交互,这种方式确保了生态的纯净性,并防止违规行为发生。
(二) 超越想象力的未来
著名的荷兰作家鲁特格尔·布雷格曼的《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一书中,有这么一句荐书语:“最坏的不是未来不会变得更好,而是我们想像不出一个更好的未来。”这句话道出了一个现实困境:当社会被现有的经济结构和技术框架所束缚时,我们往往难以跳脱出已有模式,去构思真正颠覆性的未来。
但历史告诉我们,真正的变革往往来自那些最初看似超现实的构想。SCC0的愿景正是如此——它并非空穴来风,也不仅仅是技术乐观主义的幻想,而是基于自动化与区块链去中心化技术的发展趋势,做出的现实推演。在这个框架下,我们不妨进一步打开想象力的边界,去构思一个更加鲜明、更加极致的未来——一个技术与社会结构彻底重塑的新时代。
1.从私有产权到去中心化公共资源
后稀缺社会指一个大多数商品都能以极低成本大量生产、几乎免费提供给所有人的经济情景。这意味着人类的基本需求(乃至大量欲望)都容易被满足,摆脱了传统经济中的资源稀缺约束[27]。工业时代的资本主义经济以私有产权为核心驱动力,企业通过垄断关键资源来获取超额利润。然而,在未来社会,大量财富可能由自动化系统创造,这引发了一个关键问题:当机器取代人力成为主要生产力时,其所有权应归属于谁?如果仍然遵循传统模式,让少数资本所有者垄断这些“机器人生产资料”,势必加剧贫富分化。哈佛经济学家 RichardFreeman 警示道,随着自动化推进,“财富将越来越多地来自对机器人的所有权而非劳动”[28],社会可能分裂为拥有机器人的少数富人和被机器取代的大多数劳动者。在最坏情景下,资本高度集中导致“机器人时代的封建主义”,少数机器人所有者成为新“封建领主”,而大多数人沦为附庸,无法分享自动化带来的繁荣。
要避免这种未来,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分配必须重新设计——更广泛的公众参与和共有将是关键选项。SCC0 许可旨在支持一种开放共享的“智能公器(Smart Commons)”生态。SCC0 要求所有智能公器必须是开源并向公众免费提供(仅需支付链上燃料费)。这与后稀缺理想不谋而合:知识和软件作为非排他性商品,可以被无限复制而无额外成本,因而通过开源许可可使软件几乎“零稀缺”地供给全社会使用。当代码、AI 算法等数字资源在SCC0下进入公共领域,每个人都能自由使用和改进,这为“技术交付充裕”的未来奠定基础。
2.去中心化与开源的协同
从社会结构看,SCC0支持下的未来社会更趋向去中心化的协作共同体。在这种社会里,大量生产资料(如软件、AI、数据)由公众共同拥有,并通过区块链和智能合约管理,而非归垄断性企业所有。未来的生产将因AI和机器人广泛应用而趋近零边际成本,传统资本对劳动力的依赖降低,这为“协作共识经济”的崛起创造条件。随着自动化程度加深,后资本主义(Post-capitalism)的雏形可能出现。
学者杰里米·里夫金(Jeremy Rifkin)预测,到2050年“协作共享的公共领域将可能成为全球经济生活的主要仲裁者”,资本主义将让位于合作共赢的新范式[29]。这意味许多产品和服务几乎免费,财富不再通过垄断产权积累,而是由网络协作社区管理和分享。开放源代码和公共物品在未来经济中扮演着基础设施角色:它们就像数字时代的“公路”和“桥梁”,为所有人的创新和协作提供底座。
SCC0 推行的完全开源和公有制正是这种新模式的雏形,开发者放弃代码产权,转而依靠公共基金的奖励来获取收益。这类似一种“按价值贡献分配”而非“按产权分配”的经济形态,可被视为公有制经济在数字领域的体现。
3.自动化治理与人的解放
在一个高度自动化的后稀缺社会,AI 将在治理中扮演关键角色。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可以由智能合约执行规则,而 AI 则可用于自动决策支持和资源分配优化。例如,AI 可以实时分析链上数据,为社区提案提供客观依据,或根据既定策略自动触发某些治理行为,如检测不当行为并执行处罚。SCC0 生态特别包含了 dAIpp的概念,即由一个或多个 AI 开发或管理的应用。对于此类自治 AI 代理,它们和人类账户一样通过私钥控制资产与权限,只要算法可靠,AI 也能安全参与治理。这意味着未来甚至可能出现AI 拥有与管理公共资源的情形,治理决策由 AI 根据智能合约规定自动执行,从而减少人为主观偏差。
4.开源社会的去中心化激励机制
在开源社会,当所有成果皆开放共享,创新将呈指数级涌现。开发者可以无门槛地利用现有 SCC0 项目的代码和AI模型进行二次创作,无需担心许可纠纷,极大降低创新成本。SCC0 进一步将此模式引入链上协作领域,并辅以激励机制,可能激发更大规模的协同创新。未来可能会出现模块化的公共应用生态——不同团队各自优化某个模块,通过标准接口组装出复杂应用。这类似 UNIX 哲学的组件化协作,但在区块链上由经济激励驱动,使志愿协作更加可持续。
除此以外,SCC0 许可明确结合了 Proof-of-Value 共识下的公共资金池,“中本聪 UTO 基金”。开发者将项目贡献给公域后,有机会从该基金自动获得奖励,以补偿其投入。这预示着一种新型经济,即不以直接收费为商业模式,而以公共激励为主导。这类似于基本收入在创新领域的运用——贡献者因创造公共价值而获得收入,而非因独占知识产权收费。未来在 SCC0 框架下,类似的公共资金将由链上共识自动管理,实现Proof-of-Value的分配原则。这有望解决长期困扰公共领域的“公地悲剧”难题,激发源源不断的公共创新。
(三)未来的挑战
SCC0 作为全球首个智能合约驱动的公共领域许可证,在推动公共资源去中心化、消除知识产权垄断、构建 AI 自治经济体等方面具有突破性创新。然而,由于其仍处于早期阶段,SCC0 仍然面临技术、经济、治理等多方面的挑战,需要进一步优化和完善。
1.生态系统的接受度
技术的变革并不仅仅是代码和协议的改变,更是人类思维方式的转变。SCC0 许可的理念非常超前,但现实世界的开发者、企业和政府并不一定准备好接受这样一个完全去中心化的许可体系。传统的企业软件开发仍然依赖于知识产权盈利模式,即便在开源社区,也依然存在商业化的需求。相比于MIT或Apache许可证,SCC0许可的经济模型尚未被广泛采用,如何吸引开发者进入 SCC0 生态?如何让Web3的主流项目逐步迁移到SCC0许可体系?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教育,更需要一批成功的SCC0许可项目来证明这种模式的可行性。SCC0可能需要设立开发者激励计划,吸引早期adopters,并为项目提供迁移方案,降低开发者采用 SCC0许可的门槛。
2.法律与现实世界的适配
SCC0许可强调代码即法律,它的规则由智能合约执行,而非传统的法律体系。然而,现实世界的法律并没有完全适应去中心化许可的存在。在现有的知识产权体系下,大部分国家仍然使用版权法保护软件,而SCC0直接要求软件进入公共领域,这可能与当前的法律框架产生冲突。企业或个人在使用SCC0许可的 dApp 或 AI 资源时,是否会面临额外的法律风险?SCC0许可的规则是否在现实世界的法院中具有法律效力?或许,SCC0需要借鉴Linux基金会、Mozilla等开源组织的经验,推动国家法律的进步,进而实现SCC0许可的法律适配性,使其能够在更多国家获得正式承认。
3.AI 发展速度对 SCC0 的限制
SCC0的未来愿景深度依赖AI自动化,尤其是在去中心化治理、贡献价值评估、智能合约执行、以及AI自治经济体的运行等方面。然而,当前的AI技术尚未发展到足以支撑SCC0生态完整运作的地步,这成为SCC0现实落地的一个重要瓶颈。
五、总结
公共领域许可证的历史是一段关于自由与共享的探索之旅。虽然它在软件行业的影响力一度式微,但在Web3时代,它正迎来新的发展契机。区块链和智能合约为公共领域许可证提供了技术支撑,使得去中心化许可体系能够摆脱传统法律的束缚,依靠代码自执行的规则实现真正的开放与共享。
SCC0许可证作为Web3时代的新型公共领域许可模式,不仅提供了一种去中心化的软件治理方式,还通过价值证明机制,确保开发者的贡献得到公平的激励。它解决了传统公共领域许可证在激励机制、法律适用性和治理方面的短板,使得公共物品的可持续发展成为可能。更重要的是,SCC0 并不仅仅是一个许可协议,它更是一种全新的社会协作模式,推动全球范围内的公共资源共享,构建去中心化的智能公器生态。
未来,随着 AI与区块链的发展,SCC0 可能成为公共领域许可的新标准,为全球的开源协作提供更具可持续性的基础设施。公共领域许可证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过去的自由软件运动中,更将在Web3时代推动知识、技术和社会结构的全面变革。这颗“蒙尘的珍珠”正在被擦亮,并将在去中心化的未来闪耀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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